湿地是处于水生系统与陆地系统之间的过渡带，由于其特殊的水文条件，形成了独特的适应此条件的生物系统^[1]。湿地植被具有演替规律^[2]，有调节气候、净化污染、为动物提供栖息地和繁殖地等多种生态功能，对当地生态系统的生物多样性维持和保护具有重要作用。

位于浙江松阳县的松阴溪湿地为河流型湿地生态系统，2017年，该湿地成为浙江省林业厅批复的5个省级湿地公园之一；2023年11月，作为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鸟类中华秋沙鸭Mergus squamotus的重要栖息地而入选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公布的《陆生野生动物重要栖息地名录（第一批）》。占拥法等^[3]分析了湿地保护管理中存在的问题和面临的主要威胁，对保护和利用松阳湿地资源提出了相应对策。丁俊等^[4-5]对松阴溪湿地的类型、面积、生境和动植物资源进行了分析，从资源保护、科研监测、保护修复、科普宣教以及制度管理等方面提出保护与利用措施；通过对湿地公园建设前后生态系统服务价值核算，认为洪水调蓄、气候调节是湿地公园主导的生态系统服务贡献因素。目前，对松阴溪湿地植被类型及特点的研究尚未有报道。

本研究在对松阴溪湿地自然植被类型及其分布特点进行系统野外调查的基础上，评估生态系统的受威胁状况及影响因子，旨在为保护松阴溪湿地植被资源提供科学依据。

1.   研究区自然概况

松阳县隶属于浙江省丽水市，位于浙江省西南部，全境以中、低山丘陵地带为主，四面环山，中部盆地因其开阔平坦称“松古盆地”，松阴溪由西北向东南贯穿松阳县城。研究区属亚热带季风气候，温暖湿润，四季分明，雨量充沛，无霜期长；年平均气温为17.7 ℃，月平均气温最高为7月，达到40 ℃，最低为1月，极端最低气温为−9.7 ℃。境内多年平均降水量为1 700 mm，以3—6月为多雨季节，平均降水量为816.8 mm；7—8月高温晴热，易出现伏旱；11月雨量最小，仅40～50 mm。无霜期约236 d。年日照时数为1 840 h。

2.   研究方法

2.1   野外调查

调查区域为松阴溪湿地（119°20′15.76′′～119°32′8.11′′ E，28°23′24.50′′～28°35′23.33′′ N），调查时间为2022年4月至2023年12月。沿松阴溪沿线等距设置10条样线（表1），每条样线上根据生境、地形和植物群落外貌设置调查样带和样方。共调查样带16条和样方10个，并补充调查小样方39个。样带用于调查灌草群落，长50 m，每隔5 m相间布设灌木和草本小样方，灌木小样方为2 m×2 m，草本小样方在灌木小样方内，为1 m×1 m。样方用于调查乔木群落，面积为20 m×20 m或10 m×40 m，分为16个5 m×5 m小样方调查乔木，内设8个2 m×2 m灌木小样方和8个1 m×1 m草本小样方。记录其群落总郁闭度、海拔高度、经纬度、干扰状况等，乔木层逐株调查植物种名、树高、胸径、冠幅等，灌木层与草本层记录植物种名、株数（或丛数）、高度、盖度等。

表  1  松阴溪湿地植被研究样线概况

Table  1.  Stand basic situation of vegetation at Songyinxi wetland

序号	样线河段	样线长度/km	生境类型
1	界首村线	1.8	岸坡、边滩、溪漫滩、永久淹水区
2	油茶厂线	1.9	边滩、溪漫滩、溪中沙洲
3	索桥线	1.8	边滩、溪漫滩、溪中沙洲
4	古市镇线	2.0	边滩、溪漫滩、永久淹水区
5	黄迂寮线	1.6	岸坡、边滩
6	大花地线	1.7	岸坡、边滩
7	大陆村线	1.8	岸坡、边滩
8	生态岛线	1.5	溪中人工岛
9	踏步头村线	2.0	岸坡、边滩、溪漫滩、溪中沙洲、永久淹水区
10	陈下村线	1.9	岸坡、边滩、溪漫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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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数据处理

植物分类鉴定参考《浙江植物志（新编）》^[6-7]、《中国植物志》^[8]、Flora of China^[9]。自然植被类型主要依据《中国植被》^[10]中的划分原则和分类系统进行划分，植被型组、植被型的划分以生态外貌为主，群系的划分以优势种的重要值为依据。利用Simpson多样性指数和Shannon-Wiener多样性指数测定植物群落多样性。

重要值（乔木层）（IV）=[相对多度+相对显著度+相对频度]/3

重要值（灌草层）（IV）=[相对多度+相对盖度+相对频度]/3

相对多度（Dr)=[D（某个种的株数）/∑D（所有种的总株数）]×100（%）

相对显著度（Pr）=[P（某个种的胸高断面积）/ ∑P（所有种的胸高总断面积）]×100（%）

相对频度（Fr）=[F（某个种的频度）/ ∑F（所有种的总频度）]×100（%）

相对盖度（Cr）=[C（某个种的盖度）/∑C（所有种的总盖度）]×100（%）

3.   结果与分析

3.1   植被类型及分布

松阴溪湿地的自然植被可以分为4个植被型组，9个植被型， 57个群系（表2）。其中木本植物群系5个，草本植物群系52个。松阴溪湿地自然分布的植物群系类型多样，以草本类型为主。湿地主要由永久性淹水区、溪中沙洲、溪漫滩、岸坡等类型组成。各类型植被形成的大致景观格局为溪流内水域中的水生草本植物，沙洲和溪漫滩上的湿生或中生草本植物以及少量乔灌木，堤岸及岸坡上的中生草本和乔木、灌木。

表  2  松阴溪湿地自然植被类型

Table  2.  Vegetation types at Songyinxi wetland

植被型组	植被型	植物群系
阔叶林湿地 植被型组	落叶阔叶林	银叶柳Salix chieni 群系、长梗柳S.dunnii群系、枫杨Pterocarya stenoptera群系
	暖性竹林	刚竹Phyllostachys sulphure var. viridis群系
灌丛湿地 植被型组	常绿阔叶灌丛	白背黄花稔Sida rhombifolia群系
草丛湿地 植被型组	禾草湿地草丛	荩草Arthraxon hispidus群系、芦竹Arundo donax群系、狗牙根Cynodon dactylon群系、秋画眉草Eragrostis autumnalis群系、大牛鞭草Hemarthria altissima群系、白茅Imperata cylindrica群系、柳叶箬Isachne globosa 群系、假稻Leersia japonica群系、千金子Leptochloa chinensis群系、双穗雀稗Paspalum distichum群系、卡开芦Phragmites karka群系、棒头草Polypogon fugax群系、斑茅Saccharum arundinaceum群系
	莎草湿地草丛	条穗薹草Carex nemostachys群系、碎米莎草Cyperus iria群系、香附子Cyperus rotundus群系
	杂类草湿地草丛	喜旱莲子草Alternanthera philoxeroides群系、刺苋Amaranthus spinosus群系、野艾蒿Artemisia lavandulifolia群系、芋Colocasia esculenta群系、金灯藤Cuscuta japonica群系、一年蓬Erigeron annuus群系、小蓬草Erigeron canadensis群系、野老鹳草Geranium carolinianum群系、葎草Humulus scandens群系、南美天胡荽Hydrocotyle verticillata群系、水蓑衣Hygrophila ringens群系、鸡眼草Kummerowia striata群系、石荠苎Mosla scabra群系、水芹Oenanthe javanica群系、蚕茧草Persicaria japonica群系、石龙芮Ranunculus sceleratus群系、荔枝草Salvia plebeia群系、小花庭菖蒲Sisyrinchium micranthum群系、水苏Stachys japonica群系、窃衣Torilis scabra群系、白车轴草Trifolium repens群系、苍耳Xanthium strumarium群系
水生植物湿地 植被型组	挺水植物型	水烛Typha angustifolia群系、菰Zizania latifolia群系、黄花水龙Ludwigia peploides subsp. stipulacea群系、莲Nelumbo nucifera群系、黑三棱Sparganium stoloniferum群系
	漂浮植物型	凤眼莲Eichhornia crassipes群系、浮萍Lemna minor群系、格菱Trapa natans var. complana群系
	沉水植物型	穗状狐尾藻Myriophyllum spicatum群系、菹草Potamogeton crispus群系、罗氏轮叶黑藻Hydrilla verticillata var. roxburghii群系、小眼子菜Potamogeton pusillus群系、竹叶眼子菜Potamogeton wrightii群系、苦草Vallisneria natans群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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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主要植物群系多样性分析

位于溪漫滩的草本植物群系多样性指数较高（表3），如石龙芮群系、水苏群系、水芹群系、碎米莎草群系的Simpson指数高于0.8，SW指数介于1.87～2.08。石龙芮群系的总盖度达到1，伴生种为蚕茧草、小蓼花Persicaria muricata、黄花水龙、看麦娘、假稻、喜旱莲子草、水苦荬Veronica undulata、小果酸模Rumex microcarpus等。碎米莎草群系的总盖度为0.81，伴生种为牛筋草Eleusine indica、千金子、日照飘拂草Fimbristylis littoralis、三裂叶薯Ipomoea triloba、葎草、水蓑衣、母草Lindernia crustacea、球果蔊菜Rorippa globosa、狗牙根、刺苋。

表  3  松阴溪湿地主要植物群系多样性

Table  3.  Diversity of major plant communities at Songyinxi wetland

序号	群系类型	群系盖度	Simpson指数	SW指数
1	石龙芮群系	1.00	0.84	1.99
2	小蓬草群系	0.65	0.83	2.08
3	水苏群系	0.91	0.83	1.87
4	一年蓬群系	0.45	0.82	2.08
5	水芹群系	0.68	0.81	1.83
6	水蓑衣群系	0.95	0.81	1.71
7	碎米莎草群系	0.81	0.8	1.66
8	石荠苧群系	0.98	0.78	1.88
9	野老鹳草群系	0.95	0.77	1.77
10	苍耳群系	0.60	0.76	1.54
11	假稻群系	0.55	0.76	1.53
12	大牛鞭草群系	0.58	0.76	1.93
13	香附子群系	0.72	0.73	1.58
14	狗牙根群系	0.66	0.71	1.61
15	双穗雀稗群系	0.63	0.71	1.49
16	喜旱莲子草群系	0.99	0.71	1.4
17	水烛群系	0.60	0.69	1.61
18	荩草群系	1.00	0.67	1.56
19	凤眼莲群系	0.61	0.66	1.2
20	罗氏轮叶黑藻群系	0.42	0.63	1.04
21	千金子群系	0.80	0.56	1.06
22	蚕茧草群系	0.80	0.55	0.94
23	菹草群系	0.80	0.49	0.69
24	穗状狐尾藻群系	0.50	0.49	0.68
25	黄花水龙群系	0.85	0.39	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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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来入侵植物喜旱莲子草群系以2号和9号样线的沙洲上和沙洲边缘为优势建群种，形成单优群落或Simpson指数小于0.7的群落，且广泛存在于其他草本群系中。位于溪内沙洲上的外来入侵植物小蓬草、一年蓬群系多样性指数较高。小蓬草群系总盖度0.65，伴生种为球果蔊菜、小果酸模、大狼把草Bidens tripartita、香附子、菵草Beckmannia syzigachne、水苦荬、通泉草Mazus pumilus、看麦娘Alopecurus aequalis、狗牙根、碎米荠Cardamine occulta等。一年蓬群系总盖度0.45，伴生种为球果蔊菜、荔枝草Salvia plebeia、小果酸模、猪殃殃Galium spurium、水苦荬、通泉草、看麦娘、狗牙根。

水生植物群系多样性指数相对较低，罗氏轮叶黑藻群系Simpson指数为0.63，菹草群系、穗状狐尾藻群系、黄花水龙群系的Simpson指数则钧低于0.5。菹草多生于池塘及缓流河水中，群系盖度为0.8；穗花狐尾藻根状茎发达，在水底泥中蔓延成群落，未见伴生种。黄花水龙植株体有浮水茎和直立茎，浮水茎节上常生圆柱状海绵状贮气根状浮器，直立茎高达60 cm，伴生种为假稻。

4.   讨论

松阴溪湿地植被的分布除了取决于建群种和优势种的生长习性之外，主要受基质、水流、水位变动等环境因子的影响，还受外来物种入侵等生态因子以及环境污染、堤岸固化、干扰等人为因素的胁迫。

4.1   环境因子

不同的基质类型会对湿地植物的生长状态和空间分布产生影响。松阴溪湿地基质类型主要有泥沙质、砾质、卵石质等。在泥沙质生境中，常见的群落类型有枫杨、苦草、眼子菜以及禾草型、莎草型和杂类草等；在砾质或卵石质的生境中，细叶水团花Adina rubella、银叶柳、竹叶眼子菜等较为常见。

水流影响水生植物群落结构和物种分布，如凤眼莲、浮萍等漂浮植物群落，在枯水期主要出现在溪漫滩上的浅水洼中和沙洲边缘流速缓慢的水中，但在丰水季节随着水流速度加快而被冲走。对于沉水植物来说，在流速缓慢的生境中种类组成和结构相对复杂，分布有罗氏轮叶黑藻、菹草、穗状狐尾藻；在流速中等的生境中，竹叶眼子菜、苦草群系则较为常见，多样性指数偏低。

水位变化也决定植物群落的分布、动态等特征。水位季节性变化造成松阴溪两岸边滩出现规律性受淹和露出区域。一些比较平坦的区域，丰水期被水淹没时，通常有竹叶眼子菜、苦草、罗氏轮叶黑藻等沉水植物生长；枯水期出露水面成为陆地后，狗牙根、水芹、水苏等半湿生植物和湿生植物生长。

4.2   外来入侵物种

Simmons研究表明，生物入侵是导致物种灭绝的第二位因素，仅次于生境的丧失^[11]。外来物种小蓬草、一年蓬等是常见恶性入侵草本^[12]，具有旺盛的繁殖力和强大的竞争力；松阴溪湿地的小蓬草群系和一年蓬群系因多样性指数相对较高，所以未形成单优群系，入侵影响暂时不大。喜旱莲子草、凤眼莲等外来入侵水生植物，冬天腐烂容易引起水质恶化，死亡植株淤积河道，减少水深，促进湿地向中生化转变。目前已形成单优群系，如果任其蔓延会导致湿地生态功能下降、物种多样性减少；还会阻断自然植被的有序演替，造成湿地自然景观破碎度增大等不良后果。

4.3   人为因素

人为干扰。Van der Veken等^[13]对比利时城市Turnhout植物种丧失情况进行长期监测，发现城市化和生境退化是造成物种多样性和植被组成改变的主要诱因。松阴溪湿地作为对公众开放的湿地公园，人为干扰对植物群落存在巨大影响。行人、车辆等踩踏倾轧类型对植被与土壤有不同影响^[14-15]，游步道的开辟会改变土壤状况，造成生境破碎化、增加外来物种入侵的概率等。此外，湿地公园中段穿过松阳中心城区，规划有水面游船、游泳、垂钓等活动，对松阴溪水体扰动较大，管理与保护压力较大。

环境污染。松阴溪湿地流域居住人口较为密集，存在着大量集约化农业经营的情况，局部耕地化肥、农药的使用，以及农村生活、工业生产废弃物等污染有可能通过雨水冲刷等众多渠道汇入松阴溪，湿地水体有水质污染和富营养化的风险。工业污水中含有的金属离子及碱、硫化物等无机物，具有很强的污染性。氮、磷等营养盐是水体富营养化的直接标志，磷是影响藻类生长的主要限制因子，磷的增加是导致水体富营养化的最主要原因^[16]。水体富营养化会改变湿地原有植物群落结构，引发水华；据已有研究，优势蓝藻释放的微囊藻毒素是某些肿瘤的促进剂^[17]。藻类毒素通过食物链逐渐富集，进而影响其他物种的生存与健康。

堤岸固化。城镇附近河流湿地堤岸多已固化，优点是可以满足防洪防汛和群众休闲游憩的需求，但是另一方面堤岸原生植被减少，破坏了湿地原有自然景观，改变了无脊椎动物、鱼类、两栖类等动物的栖息地，使这一区域生物资源承载力下降，湿地生态系统稳定性受到影响。如果缺乏食物以及必要的植被作为遮蔽和栖息地，势必不利于中华秋沙鸭的野外保护与自然繁育。

5.   结论与建议

松阴溪湿地自然植被可以分为4个植被型组，9个植被型，57个群系；丁俊等^[4]于2021年研究认为分为4个植被型组，9个植被型，39个群系；本次调查结果增加19个群系。本次样带及样方总面积增加，覆盖更广，这应为造成结果差异的主要原因；且调查时间跨度为全年，部分季节性出现的禾草及杂类草群落种类有所增加。

结合调查结果及影响和胁迫因子分析，对松阴溪湿地植被资源保护提出以下建议：（1）遵循“保护优先，适当干预”的原则。水生演替顺序为漂浮植物带、沉水植物带、浮叶植物带、挺水植物带、湿生植物带、中生森林带。随着沉积物逐渐累积，长期的结果是湿地被陆地代替。适量的人为干预如清淤，能够恢复水深，有利于湿地植物群落恢复，提高物种多样性和生产力；适度的人工群落的配置，可增加松阴溪湿地植被多样性。这些措施有助于长期保持湿地景观格局的稳定性，维持区域生态平衡，使松阴溪成为以中华秋沙鸭为代表的鸟类、鱼类及其他生物的稳定栖息地。（2）外来入侵植物防控工作常抓不懈。湿地是极易被入侵的一种生境^[18]，外来入侵物种自身繁殖能力强大，且本地物种往往无法耐受和抵御入侵物种尤其是洲际入侵种分泌的化感物质^[19]。因此，在提升水质的同时，应采取人工清除等措施^[20]，以保护松阴溪湿地植物群落的正常生长与结构平衡。（3）重视和发挥各区的作用。松阴溪湿地规划为生态保育区、科普宣教区等，发挥保育区在湿地植物种群保育、珍稀濒危水生植物物种引种保护、科学研究等方面的作用，进而开展在地湿地植被的科普展示和科普教育。

致谢：项目开展和论文撰写过程中，张方钢研究馆员参加野外调查，丁炳扬教授对物种鉴定给予悉心指导，在此表示衷心感谢！